姜贻斌 图/张杨 姜贻斌,高沙人,文学创作一级,湖南省作协副主席。1971年参加工作,当过知青、矿工、教师、编辑。著有长篇小说《左邻右舍》、《酒歌》,小说集《窑寄》、《白雨》、《追星家族》、《肇事者》等,散文集《漏不掉的记忆》等,曾获“四小名旦”青年文学奖、萌芽文学奖、芙蓉文学奖、青春文学奖和毛泽东文学奖等多种奖项。 姜贻斌是个奇怪的人。
第一次接触他,他会让你心里略略地不爽。譬如一桌人吃饭罢。当主人介绍到年轻的你时,他会冷不丁冒出一句:他长得比我老些。声若洪钟,几里外的人都听见了。让你尴尬无比。轮到他介绍了,他便会指着坐在旁边的一脸诚实的王涘海同志说,他民国38年的,良心黑了。然后又自我评述,我灵魂腐朽了。你又会一愣,这个著名作家姜贻斌与王涘海有不共戴天之仇吧。然而,随着觥筹交错,你会发现,这是他特有的姜氏幽默。再木讷的人,你也会被他感染得热血沸腾,忘记了羞涩忘记了年龄忘记了身份忘记了一切距离,开始与之嬉闹与之称兄道弟起来。
这个奇怪的姜贻斌,身为省作协副主席,朋友们却对他的“尊贵”身份熟视无睹,纷纷叫他姜爹,或曰之“闹药”。他却毫不以之为不尊,呵呵应承。
姜爹平生两位恋人,一位是酒。在酒桌上,你是看不到姜爹一点老态的,就是因为有酒恋人的滋润。如果姜爹来做客,不拿出好酒好菜来招待他,那就太不厚道了。用他的话来说,这个人不好玩。当然你确乎拿不出好酒好菜,他也会原谅你。开始低声玩笑着嘟哝一下,不一会整个餐席轰炸大家最多的便是他的声音了。餐席上,他纵横捭阖,嬉笑怒骂,妙语连珠。谈到高兴处,做过煤矿工人的他会习惯地给人一记老拳。坐在旁边的人肩膀或背部遭了殃,你疼得咧嘴哇哇直叫,大声抗议,他却浑然不觉,依旧谈笑风生。过了不久,那挖煤的手在你旧伤上又是忘情地狠拍一巴掌。让你哭笑不得。有时,有朋友被他感染,叫声姜主席,想对他表示由衷的敬佩时,姜爹会站起来,打着兰花指,玩笑着说,请叫我姜哥--拖着长长的尾音,然后他笑,整桌哄笑。姜爹“闹药”诨名也来源于此了。当然有了好酒好菜之后,他就闹得更疯了,那就更好玩了。
姜爹酒量好,战斗力强,文艺界广为人知。每次喝酒,朋友们都訇然倒下,他却巍然不动,第二天还能接着再战,年轻人都自叹弗如。他有个喝酒“三部曲”:晚餐、K歌、夜宵。于是乎,深夜你会经常在长沙蔡锷路寂静的街面上看到一道这样的风景,先是一阵喧闹,接着一群人披着月色,年轻的,老的,男的,女的,都亲密战友般,相互搀扶着,趔趔趄趄从某个小歌厅或小夜宵店鱼贯而出,然后挥手四散,街面倏忽告别欢乐复归于平静。此景此时,你会有岁月葱茏,时光恍惚之感。
姜爹的另一位恋人是文字。这是他做作家的本行。姜爹下午时光便献给这位恋人了。中饭随便一吃,便开始文字跋涉之旅。雷打不动。正因他与文字如此亲密,他才征服一个个文学高地。从获《萌芽》文学奖的短篇小说《枯黄色的草茎》,到十年磨一剑目前热销不止好评如潮的长篇小说《火鲤鱼》,无一不显示他深远的文学想象力、超凡的语言驾驭力、故事构造力与直抵世道人心的穿透力。有人觉得奇怪,姜爹一大半时间献给了美酒,怎么还能写出如此让人牵肠挂肚的作品。其实,他频繁的喝酒生涯也是他观察世界的一个窗口。别人喝酒便喝酒,他是用心喝,既喝酒也喝人生人心。他小说的很多素材就来源于酒桌的观察与道听途说。姜爹对后辈作者的关爱与提携也是少有的。当看到年轻作者有灵性的文字时,他便会瞅准一切机会广告宣传。他与慕名而来的作者沟通往往在小歌厅里,朋友们在旁边鬼哭狼嚎,他一个人捧着作者的文字,遁身于喧嚣之外,鹰鹫般洞察着作品的得失。朋友们之所以叫他姜爹,一是因为年纪,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对他所取得的文学成就和为人的尊崇。
姜爹其实并不真老,刚过花甲之年而已。无论岁月如何流逝,姜爹爱人爱文学之心永不衰老。可以想见,20年后的姜爹仍是这样罢,夸张地打着兰花指,调皮地对朋友们说,请叫我姜哥——拖着长长的尾音,然后哈哈大笑。
(作者系湖南省文联理论研究室主任、《创作与评论》执行主编、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