调查家乡:一群年轻人在行动
志愿者走进乡村,他们发现的问题并不是某一个村庄的“专利”2013-05-31 10:40:17 来源:湘声报 作者: 严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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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植县张家湾村的余启运兄妹,每周都要攀爬近乎垂直立在悬崖峭壁上的“天梯”上下学。在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上,艰难的不仅是“天梯”,还有悬崖窄道、湿滑的怪石路、泥地等。每走完一段路,余启运的妹妹都会擦掉脚上的泥。CNS图 今年五一假期,同济大学学生侯勇杰独自从上海到湖南新化县天门乡大山村,做了3天调查。谈及乡村调查的感受,他直言:“以前看到只是吃惊,到了这里感到震惊。”
侯勇杰的家乡并不在湖南,为他“牵线”的是于建嵘在微博上发起的“湖南百村调查”活动。通过微博,这项活动招募了100名调查志愿者,在五一假期前后来到湖南各个村庄,通过走访,每人完成一篇调查记事的写作。这些调查记事将作为农村研究资料,形成专门的调查报告。
微博发起百村调查
4月初,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于建嵘回了趟老家——湖南衡阳。回乡后所见所闻让他慨叹:“原有居民十多户,现只有3户坚守;百多亩良田大部分抛荒,山上无树、塘池失修、道路泥泞,房屋败坏。”
为什么家乡变成这样?心痛之余,于建嵘在微博上疾呼,“谁来拯救我们的乡村?中国的农村问题不是某一个村庄的‘专利’,每个人的家乡都在悄然发生改变,这种改变往往是共通的。”反思之后,他决心做一次农村现状调查的公益活动,把首个目标地定在了湖南。
“我们希望在新型城镇化的同时,不要忘记更为广大的真正的农村”。4月7日于建嵘发出“招募农村调查志愿者”的微博,开始召集“湖南百村调查”的志愿者,随后有300多人报名参与,并提供了300多个自然村作为调查对象。于建嵘从中选择了100个村,请志愿者开展农村调查。
所有志愿者无偿参与进来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:了解家乡。
离乡多年、现为北京某公司顾问的郑坚发现“湖南百村调查”的微博后,立刻报了名,他将自己的家乡申请作为调查对象。郑坚说,因为是自己的家乡,看到的问题也格外真实、深入。像郑坚一样,大部分志愿者都是选择自己的家乡做为调查对象。
目前,“湖南百村调查”已进入尾声,正在收集调查数据和调查报告。于建嵘表示,这次调查的效果很不错,他将委托出版社,将优秀的调查报告辑集出版。于建嵘认为,中国的“三农”问题很复杂,有些问题逐渐暴露出来,有些问题还隐藏着。这次的调查行动就是要将这些问题集中展示出来,让更多的人来关心农村,参与到讨论和建议中来。
湖南社科院研究员邓秀华十分支持这次调查行动。她觉得,这次调查行动来自民间,服务于民间,让大家回到自己熟悉的乡村去调查,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实践价值。
土地抛荒:危险的凋零
“130多亩水田,只有20多亩在耕种。剩下的水田久不耕作,蓄不住水,已经荒废了。”
于建嵘看到的绝非孤例,多数调查者回乡后都有这样的反映。
调查志愿者李朝理是一位乡镇公务员,但看到调查地的耕种情况依然震惊。一方面,村里很多水田改为旱地,还有些土地空着,如果你愿意种,和户主说声就行了;另一方面,许多村民还需要到外面买米食用。
李朝理认为:“现在农村里的主力是‘386199部队’,大多是妇女、小孩和老人,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过多的耕地。”这也是许多乡村正面临的窘境。大学生李庆家乡的村子里只有不到100人驻守;侯勇杰所调查的村子,村办企业里只吸纳来四五名年轻人。
即使种地,农民的收入状况也不理想。吴秋吉回到家里一问,父母一年种地只能收入2000元。“现在化肥、种子价格都很高,种田没钱可赚。”她说,村民还要依靠外出打工赚点钱才能勉强维持家庭开销,像她这样上大学的,家里就只能借钱或者贷款了。
地没人种是最危险的凋零。于建嵘对土地抛荒现象痛心疾首:“国家在城镇化建设的同时,也不能忽略耕作的重要性,把土地流转问题解决好,确保该种的地一定种起来。”
聚焦:留守儿童
湘潭大学研二学生傅小凤算是村里佼佼者。“这几年村里没出一个大学生,当年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们,已多半‘嫁作他人妇’。”傅小凤说,“村里留守儿童越来越多,他们的成长和教育问题很严重。”
傅小凤说,留守儿童跟随着爷爷奶奶,不愁吃穿,但老人年纪大了,对孩子的照顾仅限于吃饱穿暖,无法具体到学习、素质发展等方面。
吴秋吉讲述了她家里的故事。她的堂弟今年17岁,上小学时特别爱学习,那时候他的父母还在身边,小学时成绩年年全校第一。上到初中,父母外出打工,他跟着爷爷奶奶,渐渐开始逃学,甚至提出退学。“现在他跟着建筑队做事,本来一棵读书的苗子就这样荒废了。”吴秋吉叹了一口气。
“留守儿童”的字眼几乎在每一篇调查报告中闪现,大家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留守儿童的教育问题。
很多村庄的教育环境也相当窘迫。侯勇杰去的一字界小学还是用树皮做瓦,只有一位代课教师和15个学生。这位老师每天要为3个年级上课,每个年级的学生一天上课时间只有2小时左右,其余时间都是自习。“他们那么小,哪知道什么自习,不上课的时候就是玩。”侯勇杰说。
当学生读到四年级时,他们还需要转学到十多公里外的乡镇学校就读。山里的路尤其不好走,侯勇杰无法想象孩子们是如何走完这十多公里路去上学。
“他们读书很辛苦,父母又不在身边照料,回到家还要做点农活,学怎么会上得踏实?”侯勇杰认为,农村的教育问题不解决好,未来这些孩子的出路渺茫。
环境污染进村
乡村的环境问题也进入调查者们的视野。郑坚依稀记得,村里的那条河清澈透亮,小时候常见人下河游泳。如今,阔别20年的小河却成了一条“毒河”。
溯水而上,郑坚看到了河对岸的排水口。他在调查报告中这样形容:“离水还有十多步,一阵风吹过来,一股酸腐的味道,走近一看,水面发黑发绿,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。”
村民告诉郑坚,10年前河里的水已经无法使用,只好打井取水。但郑坚很快发现,井里的水,即便装上过滤池、放入石英砂,水面还停留一层油污样漂浮物,味道也很怪。而这水村民每天用来饮用、做饭、洗菜。
过去两年,郑坚的两位亲戚患癌去世。这样的情况在村里还发生过多例。
郑坚说,虽然并不能证明水质与癌症高发之间的关系,但这样的水喝下去,迟早会出事。
乡村环境污染日益严重。在于建嵘眼里,“不少城区的污染慢慢地侵入乡村了,新型城镇化不能以牺牲乡村环境为代价。”
等待中的乡村
“每个人都在等待——等待政策,等待劳动力,等待资金,等待市场。一切都在等待,就是没有办法。”侯勇杰用两个字来总结调查的村庄:等待。
“村干部想在村里搞农产品开发,采摘一些野生药材、茶叶等出去卖,却总是小打小闹、不成规模。”侯勇杰去的是大山深处的村庄,林地多,农产品也丰富,年迈的村干部有心与药材厂签订收购协议,打开市场,但是缺带头人、缺资金,最终不了了之。
李庆在家乡看到的也如此。村民种植棉花和油菜,每户年收入能勉强维持在2万元左右,种得多的还能赚更多。李庆却看到了局限,“100斤菜籽只能榨出30斤油,产出比是不是太低了?”
“村里组织开发280多亩的鱼苗繁殖基地,搞了4年多了,现在还没运营。”李庆说,建设还停留在征地阶段。一方面是征地价格太低了,另一方面是鱼苗繁殖基地建成后,收益与村民几乎毫无关系,村民们自然不愿意。
写完调查报告,李庆的心情很沉重:“我不知道家乡的出路在哪。”
于建嵘也同样使用了“等待”二字来形容当下的乡村。“我准备把这些调查报告合在一起出本书,标题暂拟为‘迷失的乡村’。为什么说‘迷失’呢?就是没有方向,没有出路,大家都在原地等着,等着政策,等着机会。”
本帖最后由 沙潭跃鲤 于 2015-12-7 19:58 编辑
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
社会的悲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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